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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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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似乎是為了驗證我這次出門確實沒有看黃歷選對日子,我沒能等來小白或者阿黑中的任何一人,反而等來了一個噩耗。

不歸村村長的獨子被人發現吊死在村頭的那顆槐樹下,據說在發現他的屍體之前已經失蹤了三日,我掐指算了算三日前正是我在那棵槐樹下被王遼調戲的日子,據說這三日村長幾乎發動了全村的人出門去找他兒子,結果今晨卻發現村長的兒子悄無聲息地吊死在了村頭的槐樹上,我心想著不妙立馬出門去尋九月,結果剛走到半路就遇見了神色慌張的九月,正要同她說起此事便被她推回了家中,一路上除了時不時地向後張望以外竟是一句話都不曾說起。

我料想九月一定是已經知道這件事,就連我這個呆在家中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一個在外頭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她這般慌張一定是同我一樣料想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可我想不明白如今回來又有什麽用處?難道在呆在家裏等著憤怒的村民前來宰了我們?

我看著九月將我放在了院中,徑自走到墻邊蹲下身來在草叢中摸索了片刻後忽然好像拽住了什麽東西猛地向上一拉,一個地窖顯現在了我面前,我詫異萬分沒想到這院中竟然還藏著這麽一個隱蔽的藏所,也終於明白了九月回來的目地,與其漫無目的地帶著我這個殘疾人在村中亂跑,倒不如藏在一個別人都猜不到的地方。

九月拍了拍手中的土走到我跟前二話不說便將我背了起來放進了那個地窖中,一邊放一邊同我說話:“知淺想來那王遼暴斃的事情你也已經聽說了,村長聽當時在村邊玩耍的孩子們說最後見到我同王遼爭吵,想來那村長馬上就要過來了,所幸沒有牽扯到你……”

說到這裏九月有些欣慰的長出一口氣,擡眼看向我的眼眸中竟然有一種類似於訣別的神色,我覺得有些不妙慌忙拽住九月的衣袖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九月你要做什麽?”

而九月且像是沒有聽到我的問話,反手握住我的手道:“你躲在這裏記得別出聲,這地窖中食物水還有空氣足夠你呆上三天,三天之後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便自己想辦法離開,我若是還能回來便帶著你走。”

我聽出了九月話中的意思有些著急地勸說道:“你這是要做什麽,這地窖中還能藏人你同我一起進來,等躲過去了我帶你去找你的離歌。”

九月的眼神微微晃蕩了幾下似乎是有些遲疑,隨即又輕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只怕是等不著他了,村長不捉到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再說這村中的村民們本就試我為眼中釘,即便我同他們說此事與我無關他們也是不會信的,正好可以利用這點把他們引開,你若是同我一道被抓只怕下場會跟我一樣。”

說到這裏九月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將手從我手中抽出,任憑我怎麽拉也拉不住,一時之間慌張得連施個定身術將九月定住都想不到,只能看著她將手抽出後輕輕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便從窖口摔到了底部,還沒來得及呼痛便感到光線一暗九月已經將地窖的門板關上,我終於還是陷在了周圍的一片漆黑之中。

依稀之間聽到地窖外九月略帶哀戚的聲音響起,悠悠蕩蕩好似地府中游魂的吟唱:“知淺,謝謝你說願意做我的朋友,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

再然後我便再也沒能聽到九月的聲音。我因雙腳無法動彈只能爬在地上,額角隱隱作痛應該是之前被九月推下來的時候撞到了什麽地方,伸手一摸竟然還摸到了一些粘稠的液體,我心裏暗暗叫苦,一個半仙做到我這份上也算是能耐的,到最後竟然還需要一個凡人來救我。

想到此前對九月的種種猜疑,以及為了想要收集九月的那份執念而刻意地接近,想到這些我便感到一陣內疚自責,如果還能再見她一面我一定要同她說一聲對不起,然後再誠心誠意地去做她的朋友,幫她去找她的離歌。

想著想著我感覺腦袋變得越來越沈重也不知是因為之前摔下來是腦袋被撞到引起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熟悉的困乏感又一次襲了上來,我想著這時九月尚且生死不明,那幫村民也不知道在哪裏斷不可在這危機時刻睡了過去,我心裏一直念叨著“不能睡,不能睡”,結果越念叨越困,終於還是支持不住睡了過去,陷入心底的那片黑暗前,我依稀之間似乎聽到有一聲鐘聲敲響,好像是荒山野寺中傳來的一般再然後我聽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幽幽地說道——

“最後一次了。”

我又一次進入到了那個似夢非夢的世界中,我站在屋外蒼白著臉同眼前這些面目可憎的村民們對峙,本應該是如同上次一般茫然無措的我這次卻不知為何,在看到面前村民的那一刻胸腔中迸發出了一整怨恨,恨意像是已經在我心頭紮根了數百年之久,如今隱藏著的憤恨全都跑了出來,我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圓瞪著一雙杏眼,沙啞著嗓音質問道:“從我出身那刻起我就沒從你們這群人身上感受到一次溫暖,唾棄我,辱罵我,仇視我,逼死我的父母,逼走我的愛人,如今你們又想要如何?”

我話音剛落便聽到村民們一整鄙夷的唾棄聲,甚至還有幼童的怒罵聲,前方站著的那個老人手指著我顫顫巍巍地道:“妖女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狡辯什麽,村頭那麽多人看到你同我兒爭吵,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我沖著那個老者輕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時看到的人那麽多你怎麽不問問你兒子是做了什麽才惹得我動怒?”

老者面上一陣通紅像是被人踩到了同腳看著我的眼中更是怨毒憤怒,用力地敲了幾下手中的拐杖氣憤地道:“你這妖女定時蠱惑了我兒然後趁機殺了他洩憤,此前洛家的兒子被你蠱惑所幸最終迷途知返,你為了報覆村裏便殺害了我的兒子,你這妖女簡直是天理不容!”

說完身旁那些將我圍住了的村民便應聲沖我推搡了起來,那架勢似乎是要將我就在這裏剝皮拆骨才能夠洩憤,可他們又究竟是在洩什麽憤呢?

我心裏情不自禁地便開始冷笑,只因我出聲時降下的那道天火燒光了村民賴以生存的藥材,便要遭到全村人的唾棄,先是與至親陰陽相隔,現在又要與摯愛生死相離,可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有做啊!

我在心裏高聲吶喊,可面上卻只是不停的大笑著,任由村民們將我捆綁住推搡著向村中央走去。

村中早已架設起了一座行刑臺,正中央聳立著一個粗壯的木樁,木樁周圍堆滿了柴火,原來他們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將我生生燒死在這裏,不管我承不承認,不管我願不願意,越想便月覺得心涼,心中的怨恨積壓在心中無處抒發,以至於最後在心中結下了一層厚厚的冰,凍住了我的整顆心,我看到有人開始往柴火上面潑油,顯然是不願意再浪費些什麽時間讓我這個妖女茍延殘喘。

我心下一陣悲涼,眼中腦中全部都是阿洛的身影,此時我早已忘了我不過是在一個夢境中,此時我早已忘了我真實的身份,就像是真正地融入到夢中這個人物的靈魂中一樣,心裏想著的只是若能再見上他一面就好了。

就在火把即將點燃我身下的柴火堆時,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響起,那個聲音我很熟悉,熟悉到明明上一刻我還在想著他下一刻便就聽見了,那個聲音很單薄,單薄到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可以去支持他的聲音,因為他說——

“全部都給我住手!我是你們新上任的縣官!此案需要重新審理快點住手!”

我被那些村民欺侮的時候我沒有落淚,我在被村長冤枉的時候我沒有落淚,就連我在被綁上行刑臺的時候我都沒有落淚,可是在這一刻,在我看到那個身影正努力地向著我沖過來靠近的時候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淚,嘶啞著嗓音喊道:“阿洛!阿洛!”

我的阿洛他終於還是回來了。

我有些欣慰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卻看到村民們一把將阿洛攔住,那些攢動的人頭又一次擋住了我跟阿洛,可我這一次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註視著我的阿洛,我看到阿洛他拼命地想要推開人群結果卻還是被人從身後抓住了雙臂以至於無法動彈,只能撕心裂肺地吼道:“全部都給我住手!難道你們要忤逆本官草菅人命嗎?!”

村長拄著拐杖面無表情地沖著手拿火把的人一揮手,示意他點火,那個人也無視了阿洛的怒吼兀自將點燃的火把扔在了澆了油的柴火堆上,火瞬間便被點燃。

嗆鼻而又滾燙的濃煙吸入肺中惹得我一陣猛咳,火蛇舔舐著我的皮膚,灼熱的痛感讓我忍不住便想要痛呼出聲,我隔著火光看見村長一下子便跪在了阿洛跟前,蒼老的聲音傳入我耳中愈發讓我覺得心涼:“大人若是想要怪罪,老夫願意一力承擔,但是此妖女不除難平民憤,請大人勿要再做阻攔!”

而阿洛卻只是一臉的悲憤,手指指著跪在地上的村長哽咽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響才回過頭來滿臉絕望地透過火光來望向我,火燒的疼痛到最後也成了麻木,心中的怨憤在此時達到了極致,我用被火烤得沙啞的嗓子冷笑了三聲道:“我自出生起便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你們卻逼我至此!但願我死後可以化作厲鬼,食爾等骨肉,噬爾等肌理,以洩我怨!”

淒厲的聲音幾乎響徹了整個天空,我終於安靜地閉上了眼開始等待死亡的來臨,可就在這時卻忽然聽到了之前的那一聲鐘響,幾乎讓我整個人都為之一震,再然後我又一次聽到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她說——

“知淺,永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有沒有人猜到幕後黑手是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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